没必要自责。
如果是我，我也会恨他。
何夜白的共鸣让唐拓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是啊，自责什么呢？
他也是个受害者，只是年少时不懂事，加之在中国传统式教育下，不敢将心中的恨发泄到那些枉为“长辈”的始作俑者身上而已。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难道是因为柯佩臻在向他求助时，没有理解他真正的意思，反而恶语相向么？
在他深陷泥淖，伸出手求救的时候，自己不仅没有帮他，还重重地伤害了他么？
还是说如果那时自己稍稍放下私心，哪怕听他完整的讲述一次自己的处境，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程度？
唐拓叹气。
他惧怕背负这样的道德枷锁。
而这种惧怕，依旧源自于家中那些长辈。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一旦他们了解前因后果，将会是怎样的言语等着他。
他们会说：“拓拓呀，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比臻臻‘出息’了哈？”
还会说：“你说你自己整天混日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学会害人了呢？”
要么说：“如果不是你，臻臻明明有大好前程的吧？”
“……”
唐拓不敢再想下去了。
光是想想，就让他窒息到无以复加。
可这偏偏是他躲不掉的指责。
不是他不想躲，而是即便他不去参加家庭聚会，他的父母回家后也会学给他听。
即便父母没有恶意。
尤其是母亲韩章，她只是会从维护儿子的角度，指责唐正不替儿子出头。在指责的过程中，她会完整的复述那些话。
那些话也会同样折磨韩章，然后韩章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复述，去同唐正争吵。
除非唐拓此生再不与父母相见，否则他一定会听到那些话。
一字不落。
唐拓告诉何夜白：“就算臻哥不怪我，那些长辈……他们也会怪我。”
“如果他们敢说你，你要直白的反驳，”何夜白像是教他处理棘手的工作事务那样，条理清晰又掷地有声的说，“唐拓你要清楚，柯佩臻走到今天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管背负多大的处分，不管未来如何发展，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他先向主席妥协，顾念所谓的知遇之恩才坏掉了自己的原则。这是最核心的因素，你一定要清楚。”
唐拓讷讷的点点头，转念又陷入纠结：“可是臻哥他这几年一直在找我，甚至开口求我帮他……他把我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凭什么把你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不欠他任何！”何夜白的语言变得犀利起来，“他自负、冷淡、孤僻，所以他找不到倾诉者，所以他就要抓你救命？这是没道理的。何况在我看来，他就是看中你身上有他没有的特质。”
“我有的，他没有？”唐拓不敢相信的问，“是好的特质吗？”
这怎么可能呢？
我哪里有比他好的地方？
“当然！”何夜白毫不迟疑，坚定道，“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面对原则问题，无论面对怎样的压力你都能做到断然拒绝，都能守护住内心的净土。而他不行，他所做的一切拒绝都只是流于表面，事实上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早早失去了原则。因此踏上歧途的他渴望接近你，以为这样就会把自己净化！”
唐拓被这突如其来的对比惊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柯佩臻同时被人提起，受到夸赞的却是他。
这一刻他很想哭一哭，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哭出来。但他又好想笑，开心的大笑出声，因为他最在意的问题，由他最在乎的那个人亲口解答了！
唐拓如同被人从多年的混沌中剥离出来，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明朗。他一下变得很臭屁，歪着嘴乐：“看来我还真挺优秀。”
“当然啦，你本来就很好。”何夜白夸了他一句，见他情绪转好，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说这些也并不是让你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而是换个角度，积极的帮他解决问题，把坏的影响压缩到最小。”
唐拓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发现自己只要不谈家事，脑袋里就清明一片。
重新拿起手机，他琢磨了一下柯佩臻发来的那段话，给罗美思打了个电话。
“罗姐。”电话很快接通。
“唐拓？”罗美思的声音压得很低。
同时电话那边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听上去她正从工位上离开，打算去别处接电话。
果然，再开口时她的语调恢复了自然：“什么情况，是处理结果出来了吗？我跟你说哈，现在好几个领导都来李行长这里帮靳总和连工说好话，李行长的压力可不小，你先观望观望，别急着出结果噢！”
唐拓眉头拧起，冷冷问道：“李行长被说动了？”
罗美思回答：“目前还不知道呐，李行长没叫我过去，我也看不出来什么。”
唐拓神色略霁：“哦，那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罗美思疑惑道：“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啥？”
唐拓说：“想问你下午有什么重要会议么？科技方面的。”
主管科技部的副行长秘书同罗美思在一间办公室，如果哪位领导责成秘书张罗开会，另外几个秘书也都能得到动静，会立刻着手准备会议材料。
罗美思回想了一下：“诶，刚刚小铭好像是提了一嘴有什么会呢，不过我忙着留意李行长，没顾上。怎么，问这干什么？就算科技部有闲心开会，你还有空闲管人家的事儿？”
唐拓也没指望罗美思生出什么玲珑七窍心能把这个节骨眼上的会和上午发生的事儿联想到一起，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罗姐，帮我确认下，要是与会名单没有我，想办法提醒小铭秘书把我加上。哦，你就告诉她，我这儿系统什么的不是刚出事儿么，以后这种会，都想旁听一下，学习学习。”
罗美思娇嗔：“哟~我们唐总求我办事的时候态度是真好。哎，我也是够没记性的，上次在电梯门口你对我都那样了，我还得管你的闲事儿。”
唐拓很不解风情的回：“罗姐不方便的话，我直接找小铭秘书说也行。”
罗美思“嘁”了声：“唐总交办的事儿，我区区小秘书敢不办么~好啦，待会儿我会确认的，等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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