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民亚菲一路吵闹到家，推门入院。院里的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褪色的木门，熟悉的凉亭，记忆纷涌而出，在院子里戏耍的种种恍如昨日。
冬天，院里没有了安杰种的花和江德福侍弄的蔬菜，显得有些萧条。
亚宁在窗户看到三人进院跑出来迎，屋内桌上的瓷杯已经蓄了几杯满满的热茶水。
卫民刚摘下他那时髦的羊剪绒帽子和大拉毛围巾，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就遭到了江德福连珠炮般的审问：
“说吧，那么多钱，哪来的？”
回来的路上亚菲小嘴叭叭不停，与卫民嬉笑怒骂间已经把江德福发脾气的原因浅浅点出。卫民又是从小被迫训练出了个好脾气，码头上被激起来的犟劲儿这会儿已经下去了。
不过虽然知道爸妈实际上是为自己担心，他还是觉得委屈。闷声答道：
“都说了是我和安逸哥一起赚的。”
卫民态度稍好，江德福内心比较满意，脸上却不松：
“怎么赚的？”
“卖冷饮，开卡啦OK赚的。”
德花没听明白：
“什么OK？”
“卡——啦——OK，唱歌的，歌厅。”
江德福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四下张望。这熟悉的动作，一看就是要找鸡毛掸子或者皮带的前奏。
卫民颇有先见之明。屋里虽热，但问话期间棉大衣愣是没脱，估计就是故意穿的厚点以待此刻。
安逸赶紧上前：
“姨夫姨夫，您先冷静下。”
对于别人家孩子，江德福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更别说他从小欣赏到大的欧阳安逸。于是暂且停住动作，但怒气却未减，戟指怒目道：
“冷静，冷静，我怎么冷静？这小兔崽子都要学民国时期那帮资本家开歌舞厅了，我他娘的怎么冷静！”
江德福不愧身居高位多年，发起脾气来威势骇人。怒指卫民的那只手如长枪般笔直有力，好像要在谁身上扎个窟窿，吓得当事人直缩脖。
安逸借着身形高大挡在江德福和卫民之间，将二人的视线隔开：
“姨夫，是歌厅，不是歌舞厅，和民国时期的夜桑海是不一样的。我们开的歌厅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家就来唱唱歌，练练嗓子，丰富下业余生活。都是合法的，也绝对符合果家规定，果家还给发了证呢。”
安逸回身招呼在远处装鹌鹑的卫民：
“卫民，快把营业执照拿出来给姨夫看看。”
卫民早在看到江德福找趁手武器的时候就怂了，他还记得以前大哥因为和烈世子女打架被老爸暴揍，鸡毛掸子都打断的场景。赶紧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递到安逸手里，后迅速退回，离江德福远远的，保持安全距离。
江德福接过营业执照仔细端详，一家老小也凑上来看。营业执照右上角是一张卫民大大的黑白照片，证上的生产经营方式、范围、地点等信息手写的清清楚楚，发照机关处盖着工商刑政管理局的红章，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安逸继续补充道：
“不信等您有空去看看，歌厅就在营业执照上写的这个地址。天子脚下，哪能容我们放肆。”
亚菲插诨打科，活跃气氛：
“江卫民，你这照片可真丑。”
安杰宠溺的嗔了亚菲一眼：
“净打岔”
德花招牌式咧嘴：
“哪丑了，我看着挺好。卫民现在看着比这照片上圆乎了点，胖了。”
亚宁拉着卫民：
“哥，你这营业执照上的资金数额怎么写了这么多呀，你哪来这么多钱？”
风暴消弥，卫民也终于肯好好解释，从头将这大半年的创业与生活一一道来，一家人听的津津有味。
江德福往嘴里润着茶水，乐呵呵的，全然不见之前的疾言厉色。
“我儿子行啊，真出息，比他爸挣的都多。”
卫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认可和夸赞，眼笑眉飞。卖冷饮时的风雨暑热，开卡啦OK时的奔波辛苦瞬间都风流云散，像是谁掬了一汪温热的泉水洒在心头，洗去一身疲惫。
江德福先夸了卫民，又夸安逸：
“也多亏了安逸”
还未说完，卫民便十分认可的点头：
“嗯，多亏了安逸哥。要是按我的想法倒腾牛仔裤什么的，不仅赚的比现在少还更累，而且还有可能被抓呢。听说被抓了的那些人货全都没收了，鸡飞蛋打。”
江德福把茶杯一撂，坐直身子梗脖瞪眼道：
“还被抓！抓你是活该。投几到把那事能干吗？！”
眼看江德福又要发火，卫民脚底抹油：
“哎呀，这么久没回家了，我看看家里有啥变化。”
留下气哼哼的江德福给安杰安抚。
卫民装模作样的各屋都绕了一圈。本是逃避江德福的怒火，没想到这一转还真发现了问题，家里竟然没看到自己邮回来的两个大件儿。
四下张望，卫民最终在墙边找到了两个未拆封的纸箱：
“爸，妈，这洗衣机和彩电你们怎么都没拆啊？”
安杰表情无奈：
“你爸等着退回去呢，怕你用什么不正当的方法赚来的钱。”
而后又一副果然如此表情看向江德福：
“你看，我就说吧，咱儿子这么老实，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了，这不还有安逸把关呢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德福习惯性哄老婆，拉长音儿道：
“是是是——，你最有先见之明了。”
家里头没事了，安杰和德花去厨房准备晚饭，卫民跑去拆箱彩电和洗衣机，江德福在一旁观摩，安逸开始分邮回来的年货。
衣服裤子鞋，蛤蟆镜和折叠伞，不论男女老少，每人一套。茶叶给江德福和老丁，长辈们没人抽烟，烟就没买，酒怕碎也没邮，反正江德福和老丁都不缺好酒。
糖果饼干任小样挑选，再留下一部分两家过年吃，剩下的留着给岛上熟人家的小孩。
零食刚一到手，亚菲就打开了一桶饼干，自己吃了一块还往亚宁嘴里塞了一块：
“嗯，这饼干没有咱们这的奶钙饼干好吃嘛，就是包装好看了点。是吧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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